在不育的绝望中终于等来怀孕的消息,没想到却成了夫妻受难的开始(真正的残酷,并不是梦想的煎熬,而是理想不孕不育的苦恼)

作者:朱绿|禁止转载|选自:每天读点故事APP——谨以此文纪念Larry,和千千万万颗不能回家的星星。一这已经是和刘扬结婚后的第十一个月了。他们从来不做避孕措施,可是成林的月经像信用卡账单一样,每月不请自来...

作者:朱绿 | 禁止转载 | 选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谨以此文纪念Larry,和千千万万颗不能回家的星星。

这已经是和刘扬结婚后的第十一个月了。他们从来不做避孕措施,可是成林的月经像信用卡账单一样,每月不请自来。她整夜地睡不着觉,当够了平底锅煎鱼,就按开手机胡乱翻着。手机明亮的白光打在刘扬沉睡的侧脸上,他毫无反应,周身散发着无需询问就可以感受得到的疲惫感,成林抚上他干燥的脸,她觉得歉疚。

虽然成林自己能将就,可是外人的指指点点,让脆弱的她很难承受。她和刘扬尝试了整整一年才绝望地认命,他们俩可能以后会一辈子没有孩子了。成林为此事抑郁的情绪日愈增加,并且传染给了刘扬。他每天承受着来自于工作和生活上巨大的压力,给成林的,却是永远不变的温柔笑脸。

成林曾故作轻描淡写地跟婆婆沟通过生孩子的问题,当她说出“刘扬怀疑自己不能生育”的时候,她的准婆婆镇定,淡漠,好像生育障碍是天赋异禀,宛若上帝砸中的金蛋,由他们的家族赐给了自己的儿子:

“不生就不生呗,现在生孩子有什么好,根本也养不起。”

成林惊讶得只好缄默,刘扬家境虽不殷实,但绝对算作已然迈过小康的中产阶级,无论如何是不存在养不起孩子一说的。

“所以看你妈这种不正常的反应,你是肯定不行了。”成林讲话向来直来直去,丝毫没考虑刘扬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是如何被自己伤害的。刘扬正给成林切着水果,他握着刀柄的手停顿了几秒,又狠狠地对着西瓜切了下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上大学的时候也交过几个女朋友,我从来没刻意做过措施,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啊,你跟她们都不做措施的啊?我吃醋了。”成林嚼着西瓜的小嘴撅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

刘扬的心如同黄油般融化了。他在成林身边坐下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你会因为这个事跟我分手吗?”

“不会的。我可舍不得你,谁给我切水果吃啊,我又不会用刀。再说,我们可是打败了两个老妈妖怪,历尽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成林“叭”的一口吻在刘扬的右脸上,刘扬马上嗅到了西瓜清凉沁甜的味道。

“可能未来漫长的几十年里,我们只有彼此了。”刘扬换上一副忧郁的表情说道。

“其实我对小孩子也不感冒,”成林握着水果叉,用心地给西瓜剥籽,“就是我妈跟我说过,不想要是一回事,没那个功能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想去。”刘扬把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撤回,“如果真的确诊了,对我来说就跟判死刑一样。”

“那我只好骗我妈,当做你有这个功能,是我们自己不想要啦?”她眼睛突然一亮,“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的故事好像《飞屋环游记》吗?真是好浪漫哦。如果我们的钱没有小孩子用,那以后我也比你早死,你带着我的骨灰到处去旅游怎么样?”成林胡乱地把剩下的西瓜一股脑儿塞进嘴里。

刘扬宠溺地揉了揉成林的头发,“笨蛋,我爱你。”

“我不爱你,什么鬼,竟然跟那么多女生做过。”成林赌气地咽下最后一口西瓜的汁水。“我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既然生不出孩子,总也得让我上班吧。”

“你才刚刚毕业,我怕你工作会不适应,怕你累。”

“可是你不在家,我会很寂寞。”成林垂下眼睑。

“快了,”刘扬说道,“快了,别催我了。”

在殷殷期盼了数十个日夜后,人事处终于拨来了电话。成林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没睡好,她浑身疼得厉害。电话那头的人仿佛能穿过电话线看过来似的,铃声响得一声比一声急促。她一跃而起,诚惶诚恐地直立起身坐在床上,接通了电话。短促的客套寒暄结束后,电话那头的人故作不经意地说:

“对了,得跟你说个事情,你是刚刚才结婚的对吧?我们这啊,有个规定,入职两年内,不能要小孩的,这个你能接受吗?”

“可以的,我完全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成林信心十足,别的要求能不能做到还未可知,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那周一你就来上班吧。”

成林高兴地挂断电话,以最快速度洗了个澡,冲向了百货商店。自己的衣柜里都是上学时的衣服,款式都太过花哨性感,就算是刘扬最喜欢,今后也要为了工作改头换面,决不能给他丢人。

成林化了淡妆,穿着崭新的深蓝色羊绒大衣和粗跟黑皮鞋办完了入职手续。她年轻,可爱,干活利落,有不明真相的同事甚至跑过来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新工作开展得异常顺利,成林惊讶地发现,成天跟冬眠的熊一样懒怠的自己,竟然是个工作狂。她每天一清早到单位,天沉到西半球去才回家,打了鸡血一样地忙这忙那,恨不得整个办公室都靠她一人运转。办公室的领导们乐得清闲,一来二去,便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了她。

成林日复一日地写报告,扫地,给领导沏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月经已经晚了整整一个月还没来。

“以前每个月来月经之前,你不是都要提心吊胆好几天?你啊,就是工作以后生活规律了,不熬夜,不乱吃东西,再加上白天忙,生理周期肯定就改变了。”油烟机轰轰地响,刘扬满头大汗地炒着成林爱吃的花菜,一边转过头大声地说。

“我最近觉得好累。”成林从后背抱住刘扬。

“坚强点,刚工作的新人都是这样的,谁不挨点欺负呀,时间久了就好了。实在受不了,就别干了,老公养你。”

“嗯……”刘扬能感受到成林贴在他后背的头轻轻点了点,“不过我还是要好好干,这工作来的太不容易了,我很珍惜。以前你的家人瞧不起我,我也想借机会好好证明一下自己。我不是成天赖着你的寄生虫。”

锅里的菜喷了醋,散发出诱人流涎的香气。刘扬被熏得流出了眼泪,他放下锅铲,轻轻转过身,把成林紧紧地抱在怀里。

又过了担惊受怕的一周,月经还是没来,成林有点坐不住了。她走进药店,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挑选了三支不同厂家生产的验孕棒,下班回家后,她取了尿,忐忑地把验孕棒放在盥洗台上一字排开。

每支验孕棒上,都是鲜红刺眼的两道杠。

成林吓傻了,她小心翼翼地翻看每支验孕棒的说明书,没有一张说明书能张开嘴回应她:“就算有两条杠,也不一定就是真怀孕。”

成林的手胡乱地上下拍着口袋,她掏出手机,抽噎着给爸爸打了电话。父母早已离婚多年,跟强势威严的母亲比起来,她还是最想跟爸爸说,也许爸爸能说到她的心里。

“爸……”她刚说出一个字,泪水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丫头?怎么哭了?”

“爸……我怀孕了……我的工作……不能……我害怕……”成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泪水打湿了手机屏幕,也打湿了电话那头沉默的父亲。

“你先别着急,这是好事。工作不要紧,不行就不做了。问问刘扬的意思,毕竟你们是孩子的父母。”爸爸诚诚恳恳地说道。

成林颤抖着挂断了电话,她也确实最希望知道刘扬的反应。

“喂?老婆,老婆,怎么了?我这边已经最后一杯酒了,马上就回家了,你不要怕好不好?”

“……”

“喂?成林?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老公……”成林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怀孕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刘扬大声叫喊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怀孕了!我怎么办,我的工作怎么办?”成林把所有的担心、委屈全部化作了愤怒,一起撒在了刘扬身上。

“我当爸爸了?我要有孩子了?……”刘扬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成林还打算再吼几句,刘扬就断了线,再拨过去,就是忙音。

成林一个人蜷在沙发上瑟瑟发抖,天已经黑了,她不想去开灯,在黑暗里,她突然觉得安全。她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后要面对什么,腹中竟然有一个生命即将把她的新生活拍在沙滩上。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也许没有一个女人会因为怀孕而感到恐慌和心虚。窗外初春的风似乎可以把整幢楼拔地而起,刮得她心都乱了。

刘扬一身凉气地赶回家里,他打开全部的灯,看见成林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缩在沙发一角,他轻轻走过去,抚摸着成林冰冷的额头。

“老婆,高兴点,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刘扬指着餐桌上金色的巨大盒子。

成林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精致的黑天鹅蛋糕,就已经哄得她破涕为笑,什么也不想了。

“不年不节的,就当过个纪念日吧。老婆,你真伟大。”刘扬点上了一支小小的蜡烛,成林赶忙跑去关上了房间里的灯。蜡烛小小的红色火苗闪动着,她感觉到那热度已经传送到了她的子宫深处。

“单位那边怎么交代呢?”成林嘴边上都是奶油,她一步不离地跟着刘扬,刘扬去厕所,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他对面。

“直接说。不过先别扩大范围,慢慢渗透吧。”刘扬平静地说。

成林想了三秒钟,说:“好。”确实,是女人都要走这一步,她这算不了什么大事,而且现在生和两年以后生,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

“对了,你刚才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刘扬抬起脸问她。

“我希望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最好是像你。”成林指了指肚子,认真地说。“你呢?”

“我希望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刘扬露出了倦怠但毫无勉强的笑容。

事情远没有他们二人想得那样简单。当成林向办公室的同事透露自己怀孕的事情时,他们没有恭喜她,也没有对她额外的照顾。每个人的脸上唯独多了一副避之不及的神情。

“小林啊,我这有份文件你帮我去印一下。”办公室副主任坐在宽大的转椅上,精心涂过指甲的手托了一摞一掌厚的文件,成林赶紧跑过来把文件抱在怀里。她的小腹膨出,裤子已经不敢太系上了。她扯了扯大毛衣的下摆,尽可能地遮出敞开的拉链。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了隔壁复印室影印文件。复印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运转工作一般,发出好似打雷的声响。同办公室的许凯提着碎纸机走了进来,看见成林抻着懒腰靠在复印机前,惊得下巴也是要掉下来:“她怎么让你在印这个?”

“没事……一直都是我在印,这点小活我还能干的。”

“你疯了吧,就算是辐射不超标,还也还有看不见的粉尘和铅啊!赶紧走,我来。”

“有那么严重吗?”成林怔怔地站在一旁。

成林站在洗手间镜子前,摸了摸向后褪了半公分的发际线,果真,最近印的文件加起来也有一层楼那么高了,还都是书本复印,得翻页,躲也躲不得。

“小林啊,”副主任又在叫了,“去给水壶接上水。”

“好的。”成林拿了水壶向外走,副主任对面许凯的头低得快钻到桌子下面去。

“等下,回来,把这通讯录给我印十份。”副主任懒洋洋地说道。

成林眼里噙着眼泪,站在复印室门口不敢进去,许凯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给我吧,别吱声。”他轻声说。“你去接水,等回来了,我把印好的文件再给你。”

成林不知道该如何向许凯作谢。许凯是好人,可是副主任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你怀孕了?”成林下了班,刚搭上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母亲就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都受法律保护了,怎么,还不让怀孕?”成林不耐烦地说。

当年父母趁她离家在外念书的时候离了婚,想必妈妈是忍受了许多年这种不合衬的生活才离开的。而她在妈妈心里,好像还是一直都没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小女孩。

“我是担心你的工作,”母亲掩饰住了语气里的慌张,“再说,你现在太年轻了,等孩子生出来你就后悔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成林提高了音量。

“……我觉得你不应该生,现在月份还小……你公公婆婆怎么说?”

“你别说了,”把孩子打掉的事,成林也就允许自己偷偷想想,一旦别人透露出一丁点儿这个意思,成林的母性本能马上就会被激发出来,“别以为你是我妈就可以胡说八道。我公婆都没你这么冷血,他们让我们自己拿主意。”

“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公婆,包括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在内,哪个肯站在你的角度上为你着想?不得罪人的话谁不会说?我也会!可是我是你妈!你看看人才市场门口每天站着找工作的那些孩子,你那工作找得容易吗?”母亲急了,也吼了回来。

“大不了我就不干了。刘扬说了,他养我。再不济,我还有我爸,不用你管。”成林冷冷地说。

“刘扬养你?如果你一点都不自强,不自立,你有老的那一天,被他瞧不起是早晚的事。你才几岁,你懂男人吗?你还等着你爸,你爸连自己都养不起,你等吧。等你后悔那天,好好想想你妈说的话!”

母亲猛地挂断了电话。她一向如此。公交车里的男女老少像好奇的猫鼬一样齐刷刷地将淡漠的脸转向成林,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马上站起身,惊慌失措地给成林让座。成林僵着脸,索性一屁股坐下,随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一同驶入无尽的黑夜里。

成林的孕期反应来得比她听说过的任何孕妇都快,方式也完全不同。她先是觉得饿,饿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她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吃,结果就是饿得一口接一口地吐鲜黄的苦胆,从早到晚。

有时候正打着字就上来一阵恶心,洗手间离办公室五十米远,如果现在捂着嘴跑出去,非得吐在门口不可。许凯细心地拿了一摞卫生袋给成林忍不住的时候用,当她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呕声大作的时候,办公室副主任的脸简直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

“成林呀,我说你还是回家吧,你身体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会挑你的啊,下午回家休息吧。”副主任一边抚摸着成林的后背,关怀地说道。

“领导,我没事,能坚持工作的……”

“哎呀,可不用了,你总这样,我们也受不了啊。没事,回家好好养养吧,以后难受了,就先别来了,等好一点再来,咱们的工作也不是一天能干完的。”

成林心怀感激地看着副主任笑眯眯的脸,她迟疑地看看许凯,许凯也微笑着向她暗暗点了点头。天空蓝得沁人心脾,成林边吃着酸溜溜的水果糖边想,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孕妇的身份感受到了温暖。

“空的。”妇产医院窗口的收费员一脸烦躁地把医保卡甩回窗口外,成林费劲地窝着身子,在人群里脚和脚的空隙处寻找掉在地上的卡片。

“怎么会是空的?”成林看着卡片发呆,刘扬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擦了擦她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把成林安置在等待区后,他掏出了钱包,又重新挤回人群中。

“你的试用期不是已经过了吗?应该开始正常交医保了,下周回单位问问,兴许是他们忘记给你缴费了。”刘扬挽着成林的胳膊说。成林为了避免跌倒,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的路。

“医生刚才骂我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做孕检。”成林有些委屈。

“孩子不是挺健康的吗?”

“现在就只能等着做孕24周的三维超声了,之前有一些很重要的筛查,我都没做成。”成林嘟囔着,踢开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你怎么不做呢?”刘扬看着她。

“我哪懂啊,我又没生过孩子,好容易单位给了假,我还想休息休息呢,谁知道还需要按时检查,你妈不告诉我,我妈也不告诉我。”成林抱怨道。

“唉,祖宗,她们两个老太太了,她们生孩子那个年代怎么能跟现在比,这你可不应该怪她们不懂啊。”

“当女人真难。”成林做了总结性发言。

“男人就不难了吗?”刘扬苦笑着,伸手拦下了一台出租车。

成林回到家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她打听了一圈,最后问到了财务室的电话。

“姐,我的医保卡里为什么没钱呢?”成林不好意思地问道。

“啊?……”电话那端的女生显然很诧异,“你……你不是辞职了吗?”

“啊?”换做成林一头雾水了。

“你试用期一结束不就辞职了吗?我八号收到的辞职手续,上面还有你的签字呢,所以你的医保和公积金就没有缴,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没事,我问问吧,谢谢你。”成林挂断这通沉重的电话,大脑明显不够用了。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好地坐在办公桌前,怎么就签上了字,“被辞职”了呢?

“凯哥,是我。”

“怎么了?”

“最近我不在的时候,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成林谨小慎微地问道。

“有什么事情?嗯……啊,有。有一天下午你刚刚走,人事处处长就来了。她问你怎么不在,副主任说你现在就只上半天班,然后她俩背着我唧咕了一会儿,没了。”许凯说,“我也说不上什么话……”

“我没怪你,哥,谢谢你告诉我。那你知道我辞职了吗?”

“嗯?你辞职了?什么时候?”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许凯沉默了几秒,缓缓地开了口:“成林,按说咱们这种工作性质,有些话我不该讲,说多了难免出错。我确实同情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往深了追究下去,谁有力度能给你签辞职书?你好好想想,咱们就是个临时工,你胳膊能掰过大腿吗?”

“他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成林咬牙切齿地说。

“是,违法了,你去告吗?不等你告就给你压下来,让你更加痛不欲生。就算是你留下来,你还有好果子吃了吗?你年龄小,不要发傻。”许凯叹了口气。

成林再次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人事处处长的办公室宽敞得让自己紧张,成林把一双手套反复戴了摘摘了戴,都觉得冷。她手里捏着没有钱的医保卡、工资卡,明明自己是打足了底气的,不知为何还是泄了气。

处长一进办公室,笑容就灿烂得像花一样,“成林来了。坐,坐,别站着。喝不喝水?”

成林环顾了一圈,办公室里并没有可以招待她喝水的水杯。她僵硬的身体坐不下,成林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冻成石膏像了。

“今天来有什么事?”处长十分亲切,这让成林觉得自己是来没事找事的。

“我没有辞职,是谁替我办的手续?”话一出口,成林就觉得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处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一个女人的笑容,竟然可以狰狞得让成林颤抖成一只羔羊。

“呵呵。我想想。哦,对了,是谁刚来的时候承诺两年内不生孩子的?”

“是我,可是……”

“那你做到了吗?”

“没有,可是……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了,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来的。”

处长没有回应成林。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成林,成林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本应理直气壮的事,好像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手段幼稚的诈骗。

“那还需要我说什么吗?”女处长依旧保持着笑容可掬的庄严表情。

“没了。”成林垂头丧气地说,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

处长用川剧变脸的速度换下了刚刚那张和蔼的脸,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成林望着自己的脚尖,压根没敢抬头看。

“我跟朋友打听过了,你们领导认为你是为了得到这份工作骗她,要么就是你没把她放在眼里,擅自怀孕。”刘扬把领带扯开,转身进了厨房,成林揉了揉哭得发肿的眼睛,跟了过去。

“擅自怀孕?这可真是新鲜词,她也一样是女人,她也有孩子,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等我把孩子生完,不是还可以一样干活的吗?为什么别的女人怀孕,所有人都会送上祝福,又幸福又快乐的;我怀了孕就像杀人放火一样,人人喊打,沦落到只能任人宰割的地步?”成林越说越激动,泪水淌得像一条条加了盐的河。

“我觉得她不是气你生孩子。”刘扬把洗好的苹果递到成林的嘴边,“也许只是因为你挑战了她的权威吧。在那工作的人,都是说一不二的。”

成林无语。她就这样没了工作,几个月的努力眼见着付之东流。

“这样真的值得吗?”她抽噎着,低头抚着日益长大的胎儿。

“当然值得,你的工作也算是为了我们一生中最宝贝的人而牺牲的。你想啊,我们两个过得再好,也只是一片一无所有的天空,再大再蓝又有什么用呢?要是有了星星点缀,我们的天空才更加美丽啊。”刘扬捧起成林的脸,“再说,这可能是我们一生中唯一的星星,你和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你有信心吗?”

成林闭上眼睛,哭着点了点头。她的脸滚烫得像盆炭火。

“你怎么了?”刘扬吃惊地问。

成林病了,刘扬眼见着她的体温一路飙升到40摄氏度。她先是吐水,吐了白天吃的东西,然后开始吐黄得发绿的胆汁。最后她什么也吐不出了,就干呕,那声音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一般恐怖。一声接着一声,刀一样捅在刘扬的心里。他不能再犹豫,拨了120。120电话里优美的女声委婉地告诉刘扬,现在没有可用的救护车了,要他再等至少半个小时。

救护车来的时候,成林已经在倒气了。她严重脱水,缺钾,电离子紊乱,血管干瘪。护士扎遍了她手上的脉路,才把液体输进了她的身体。好歹是给送到了医院里,又挨了医生好一顿训斥。折腾一番下来,刘扬觉得自己至少又少活了十年。

“还是不想给爸妈打电话吗?”刘扬俯下身,温柔地问道。成林摇摇头,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个小缝,又迅速闭合了。

“幸亏年轻,肚子里的孩子也结实。”护士眨了眨口罩上方一双大眼睛,“要不可糟了,怎么这么不注意!拿命开玩笑。”

成林转过脸去,眼泪变成一条银线。她已经敏感到了临界点,再往下,就是无底深渊了。

刘扬请了半个月假,铺了一个简易的床,每日每夜守在成林身边。病房的门关不严,冷风时常不由分说地吹进来,吹僵了刘扬的半张脸。

成林出院的前一天,她的母亲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成林皱着眉头看着母亲提着的鼓鼓囊囊一个大包。

母亲的嘴角很艰难地动了一下,她打开了拉链。里面是几个新奶瓶,两罐奶粉,还有小山似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衣服。

“母婴店看得我花了眼,也不知道该买什么,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生你的时候,有这些就够了。”

“我离你远,也照顾不到你了。你这么小就嫁人,就要生孩子,我……”

母亲说着说着就哽噎了。“怎么就病了呢?你现在怀着孕,不能累着,有人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吗?”

成林拿过一件小衣服翻开,是已经被母亲悉心地剪掉了所有可能刺到皮肤的标签,用手洗过了的。

送走母亲后,成林一个人去公园坐了一个下午。

刘扬找到她的时候,她只裹了一件大衣,一个人呆坐在已经干枯的槐树下。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成林说。

刘扬分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哭。她的背后,一轮夕阳正在缓慢的落下,给成林昔日美丽的身形勾上了金黄色的边,她的汗毛透明得发着亮。她像个受苦受难的圣母,只等着那个唯一会来的人拯救。

“你把家属叫进来,有个事你们要做一下心理准备。”

接下来医生的话却让这个家庭遭受灭顶之灾。(原标题:世上只有一颗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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